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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骸屍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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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骸屍林(二)

日上三竿,江懷雪才終於走出了房門。

大概是昨天酒喝得太多了些,到現在都有些頭昏腦脹。

“江師姐你醒了!”韓莫期正好走過,轉頭興奮道,“今日早膳熬的是奶粥,還特地加了不少蜂蜜。謝門主說昨天大家喝的酒太多,專門吩咐早上做點兒解酒的,我去給你盛過來。”

江懷雪這才想起來她昨天好像跟秋子蕭一起喝了很多酒,最後被謝辭勒令回房了。

“那秋子蕭呢?”江懷雪問道。

韓莫期笑道:“謝門主說秋公子一般宿醉後,第二日不睡餓了,是不會醒的。”

而他昨天晚上接風宴吃了那麽多,怕是不睡到下午,絕對不會餓。

喝酒誤事,誠不欺人。

但這還不是所誤最大的事,她昨天喝醉了是不是一不小心說了什麽話來著?嘶……謝辭回答她什麽來著?

江懷雪渾身一顫,顯然是嚇得不輕。

記憶中的謝承安是她幼時最為仰慕之人,可她對謝辭從來不是仰慕。

罷了就先當做不記得吧,等眼下的麻煩解決了,就不再入這江湖紛爭,他們可以踏遍大好河山,可以再來尋這世間可還有更好的蠱毒壓制之法。

江懷雪打定了主意,而此時的謝辭,正在思考著該怎麽走出房門。

昨日前來的一眾武林中人,還有不少都還沒有離開踏雲門,這些人無一不是想找機會跟謝辭這個跟江湖第一的高手攀攀關系。

踏雲門足夠大,但想要巴結的人也足夠多。

所以不管謝辭躲到哪裏,都總是能遇到諂媚討好的人,不勝其煩。

江懷雪趕到的時候,謝辭正被一群人圍後遠離本該冷清的一個涼亭中喝酒。

“謝門主,您不在的這些年,我們武林簡直是越來越不像樣兒了,連一個後起之秀都沒有。”不知道那派掌門又拉住了謝辭的胳膊痛哭流涕。

又有人接話道:“也只有謝門主這踏雲門這些年還算像樣,不如我到時候叫我們弟子來踏雲門與你們交流一下,謝門主意下如何?

謝辭眉頭一皺,他才回踏雲門幾天啊?

還有人在絮絮叨叨說著謝辭當年的輝煌事跡,謝辭都不敢聽。

旁邊的人又要拉著謝辭喝酒,謝辭連忙推卻。

八年前他就總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但只要一冷著臉就總歸沒有人敢來煩他。

可現在他消失了整整八年後又突然回來了,江湖在失去他之後也才終於意識到除了他之外整個江湖都再難有這樣的天才,所以就更多人前來巴結不斷恭維。

謝辭正盤算著要不要像八年前這樣一轉身就直接走掉,卻突然感到心脈猛然一緊,很快就有一陣來勢洶洶的痛從心口傳來。

百殤蠖……怎麽可能這麽毫無征兆的突然又發作了?

謝辭微微低下頭,周圍的人三言兩語說著話,暫時還沒有任何人看出謝辭的異常。

這樣突然的毒發,就像是在旭陽時被其他的毒蠱影響時的癥狀一樣。

謝辭劇痛之餘依舊用餘光打量著四周,何人敢帶著蠱毒混入踏雲門?

江懷雪剛擠進人群中,就看到了這一幕。

旁人沒看出他的異常,但江懷雪一眼就看出來了,她一驚,連忙道:“謝門主,秋閣主有事找您商議,他在那邊等你有一會兒了。”

正從不遠處悠然走過的秋子蕭什麽都不知道,只聽見江懷雪說自己要找謝辭。

不是,發生什麽了?

但秋子蕭還是立馬轉身躲到了一從繁盛的花葉後,待江懷雪扶著謝辭走出來,他才看清謝辭的臉色不太對勁。

秋子蕭甚至都不必先去看看謝辭,就輕車熟路的去找了沈渡舟。

謝辭離開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江湖中人開始議論紛紛。

“秋閣主和謝門主似乎關系很好?”

“剛才謝門主的臉色是不是不太對勁過,我之前就想說了,十年前謝承安才在江湖中名聲大噪的時候那麽厲害,現在應該更強了才對,但為什麽我反而感覺沒有傳聞中的那麽神乎其神?”

“百殤蠖!我聽從旭陽回來的幾個舊友說謝門主中了百殤蠖,那種奇蠱他竟然也能扛得住!”

“那現在的謝辭……真的還一如他失蹤前那麽強麽?”

江湖中人意識到謝辭身中蠱毒可能遠不如傳聞中那般厲害了,好些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各懷心思的眾人三言兩語,也不是所言又有幾句出自真心。

江懷雪自然沒有聽到他們的議論,她只是隱約感覺奇怪,離謝辭上次毒發不過二十來日,怎麽會又這樣毫無征兆的毒發。

按理說現在服下金蟲參後他體內蠱毒應該能穩定不少,不會再這樣突然毒發的才對,那樣的話謝辭自然可以提前運轉內力壓制,絕不會叫旁人發現。

回到屋子裏,謝辭才終於敢運轉內力壓制蠱毒,沈渡舟也秋子蕭也恰巧趕到,沈渡舟立馬就扼住了謝辭手腕皺眉道:“怎麽會……”

若是在地下城中遇到這樣的事情或許也還正常,但現在他們在踏雲門啊!

“謝辭剛才接觸的那些人裏,有人帶著蠱蟲,而且那種蠱蟲也是出自西疆之手,跟百殤蠖相似度極高,所以才會誘使謝辭突然毒發。”沈渡舟用銀針壓制住謝辭幾個穴位,隨後轉身去配藥。

江懷雪轉身囑咐了一個弟子幾句,那弟子忙轉身往外走去。

“我讓人去把剛才在場的十來人全部調查一番,不知道能不能有什麽收獲。”江懷雪道,“其中有幾個人是從旭陽回來的,莫不是他們從地下城中帶出來的?”

謝辭艱難的搖頭:“那天……除了在暗室中,我沒有感覺到異常。”

那時候所有人都離如此之近,若有人私藏,謝辭不可能沒有發現。

“如果你們實在是想找到此人,現在把謝辭拉出去一一驗過就行,這是最簡單的辦法。”沈渡舟一甩手,“去辦吧。”

“謝辭現在都毒發了,若是再靠近那蠱蟲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沈神醫莫要開玩笑了。”江懷雪急道。

沈渡舟冷冷笑笑:“原來你們還知道啊。”

很顯然,脾氣一貫不是很好的沈神醫這是生氣了。

秋子蕭忙將江懷雪拉了出來:“沈渡舟治病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我們快出去,不然他一會兒改撂擔子不幹了。”

沈渡舟的脾氣,秋子蕭這些年算是摸清了。

不過只要有沈渡舟在,謝辭就定然不會有事。

江懷雪走出屋子,她哪怕現在將剛才那些江湖中人全部找來,恐怕也沒辦法找出什麽證據。

江懷雪揉著眉心,卻見一旁的秋子蕭臉上愁色比她更甚。

秋子蕭道:“慎謹言到了平江後就銷聲匿跡了,我們現在只能確定他在西郊的平丘附近山裏,但我們的人跟丟了。”

噩耗接踵而至,秋子蕭搖搖頭:“那林子有古怪,我們的人進不去。到時候可能得去看一趟,但現在踏雲門裏竟然也有人敢帶著西疆蠱蟲,不知道是何居心,若是再出了亂子只怕我們會力不從心。”

“我讓韓莫期盡快將這些人送出去,並暗中調查那十餘人,若是都還沒有什麽線索,先加強踏雲門的防衛,然後抽時間盡快去找到慎謹言的蹤跡。”江懷雪穩住心神拿定了註意。

秋子蕭點點頭,慎謹言才是西疆毒蠱的源頭,只要將他解決掉,那些小嘍啰自然是惹不出什麽亂子來。

只是不知道……慎謹言為何會偏偏選擇了平江?

平丘·山林深處。

本該是天光尚早的時候,但今日的烏雲陰沈沈壓下來,就好像暮色降臨前夕。

一個迷了路的漁夫在林中轉悠著,這段日子不太好捕魚,家裏的存糧卻要吃完了,他聽說這邊的山谷中有不少草藥,或許可以采一些去城裏賣。

可他並不熟悉山裏的路,走了很遠都沒有找到哪裏有才能挖到草藥。

“這鬼地方連路都要被草淹沒了,不知道多久都沒一個人來過。”樵夫嘆著氣,“再往深處走一會兒吧,如果還什麽都找不到就回去了。”

他已經往山裏走了很深,但村子裏的人都說平丘有古怪,不能走太深,否則容易被困在山裏不管怎麽走也走不出來。

若不是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他也絕不會走這麽遠。

這一路的草木實在是太過於茂盛,天色已經暗淡下來,山林裏就更為陰森了。

明明天氣還很冷,但他已經走出了一身冷汗。

樵夫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手撐著一旁的樹幹,想要先休息一下再繼續往前走。

烏雲將天色壓得太暗,黑漆漆得樹幹讓人看不清。

山中潮濕,就連樹幹都黏膩膩的,樵夫剛把手放在樹幹上,就感覺到了濕意。

那樵夫突然心頭發怵……

他動作僵硬得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敢將手緩緩收回來,手上哪兒是水漬,那黑紅的粘稠物,分明是半凝固的鮮血!

“血……怎麽會有血!”樵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卻發現衣裳也粘上了血跡,他低頭用手摸去,才發現地面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那樵夫瞬間臉色發白,他楞了好久之後才顫抖著緩慢擡頭,卻看到樹冠之上有好多團狀的物體,那枝葉團中隱約可以看見人形,四肢軀幹都蜷曲著,縮在茂密的枝葉中。

這樣的人形在整片林子裏少說有十幾個,樵夫被嚇傻了,轉身就發了瘋似的往回狂奔。

“人……死人了——!”

可回去的路被草木淹沒,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早就找不到了。

漁夫跑出好遠,才終於發現眼前的路跟來時不一樣了,他茫然的四處張望,卻發現周圍的林子好像無邊無際,而且根本無法辨別方向。

他這時才想起村子裏老人常說的話——

平丘的深處去不得,會讓人迷了路,永遠也走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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